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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番外一

    漫天大雪飞扬而下, 朔风卷起斗大的雪片撞得人一头一脸,天地苍茫,不能视物。杜长史裹着厚实的狐皮大氅, 半连脸都遮在大毛围领里,眯着眼睛看了一时, 心说,战事总算结束了。

    他令将士一会儿将送上城墙的热水浇筑在墙上, 检视下各城楼垛口, 看将士们炭火皮袄都充足,方潇洒的走下城墙。

    城下叶管事一早备好马车, 车里笼着暖烘烘的脚炉手炉, 煮好热腾腾的奶茶, 扶自家小爷上车后,直待马车驶入正街, 方听自家小爷长吁短叹,“我这求援战报发了十八封, 也没见陆侯回援, 殿下一登基就把我忘了啊。”

    叶管事自己也捧着一碗奶茶慢悠悠的喝, 嘴里说一句, “陛下就是忘了你,也忘不了皇后娘娘和两位小殿下。登基后必然事事忙碌, 小爷您这里又不是撑不住,何必总叫苦求援。”

    “我这不是好心,想把战功分陆侯一些么。”

    “你可算了吧, 我看你就是懒。”叶管事嘴下不留情,心下还挺兴灾乐祸,心说, 活该!

    杜长史又是一声长叹,叹的叶管事快烦死了。

    原本杜长史留在后方是图清闲,结果,穆安之他们前方其实战事并不多,倒是北疆这里,穆安之一走,先是有部落挑衅,后来又有叛军联合大食人出来劫掠。杜长史大半年都没过上消停日子。

    杜长史成天没旁的事,除了练兵,就是打仗,还有收编战俘再训练之类的。

    大林小林兄弟简直是焕发人生第二春,两人现在手下都是万把人的大将了,品阶虽还没升,但以后论功行赏,也少不了他们的。

    大家都认为,杜大人就是继陆侯之后的又一名将。

    可在杜长史看来,他堂堂一斯斯文文的文官,成天舞枪弄枪,这日子,简直苦死了。

    所以,自从得了三殿下立储又登基的信儿,杜长史是三天两头往帝都发战报,强烈要求北疆军回援,他得撤回帝都休养生息。

    杜长史那简直以孟姜女盼范喜良的心情盼望援军,结果,他望眼欲穿到北疆起了大雪,大食国退兵,也没盼来援军。

    其实,穆安之登基之后,就开始琢磨着接玉华妹妹和儿子们回帝都了,当然,不只媳妇孩子,还有白大人一家子,白大人尤其得重点保护。要不是如今朝中事务太忙,离不开裴如玉,裴如玉都想亲自往北疆走一趟。

    再者还有郡王妃、信安郡主等女眷也皆十分要紧,还有蓝太后也时时念叨李玉华和重孙们。

    要说蓝太后也是个奇人,当初太子家的两位小重孙,蓝太后也十分喜欢,太子带着媳妇孩子亲娘妹妹妹夫一溜烟的跑了,蓝太后从此再不提及半字,仿佛根本没这家子人。

    所以,穆安之觉着,要论对皇家生活的适应力,无人能与他祖母蓝太后相比。

    最后,穆安之让穆庆随陆侯带北疆军回北疆,眼下西南战事胶着,穆安之手下这些从龙之功的文臣武将都在议功,要穆安之说,别急一时,西北尚不太平,待西北靖平,一并论功,还能多升几级。

    陆侯回北疆接替杜长史,穆庆随杜长史一起迎皇后娘娘携皇子、与诸宗室女眷、官宦女眷一起回帝都。

    这次陆侯回北疆,穆安之让他把家人都带上,穆安之的话,“你要是不放心,就等北疆靖平再来接人。以后就别夫妻子女两地分离了,忠不忠贞的,哪儿在这个。”让陆侯回北疆还有一重原因,陆家的案子已经在审了,陆侯与陆家总有血缘关系,他在帝都,倒是两头为难,还容易引发物议。

    陆侯心中亦是感激。

    只是,穆安之登基时已是七月,朝中事务千头万绪,胡安黎派往西南接掌战事,陆侯的北疆军住驻效外,总得形势稳定些再回援北疆。

    这么一耽搁,八月方往北疆走。

    就像杜长史说的,都停战了。

    好在杜长史是个乐天知命的,何况,大战事虽停,城中还有不少陆家余孽。陆国公一倒,陆家在北疆的暗棋群龙无首,各自为政。杜长史都受到好几回刺杀,如李玉华白大人,杜长史再三劝李玉华不要出王宫,至于白大人身边,杜长史安排的守卫比自己的还多还严。

    喝过一碗热腾腾的奶茶,杜长史觉着被风雪冻僵的脸都暖和起来,叶管事方回禀,“穆将军留下的那妇人委实不安分,竟往白大人那里递帖子。我令人将那妇人拿下了。”

    “真个不知死活的,原还想多留她几日钓钓鱼。”杜长史生性疏懒,却是个明察秋毫的,何况穆庆对这妇人早有交待,托杜长史“好生照看”。杜长史真服了这些人,美人计也用得不到位啊,就凭这么个七八年都进不了门的外室,能做什么?男人若真心待一个女子,如何会任她在外住着。礼法上有名份有地位的才叫妻,比妻次一等的叫妾,比妾还不如的是外室。

    一个男人,不可能旁的都精明,唯独女色上犯糊涂。精明的人,任何事都不会糊涂。

    这对于杜长史只是一个小小插曲,凡来新伊身负武功之人,他心中都有数。

    虽则叫苦连天,但当时穆安之令杜长史做为留守武将,显然是一件极英明决断。

    新伊王宫。

    李玉华现在每天都喜气洋洋,特别是在听闻三哥登基之后,她不知道第多少回同郡王妃、信安郡主显摆起她的大牡丹命格来,“我来帝都后就听说天祈寺的签特别灵,我叫着三哥一道去,他从不抽签,我那回连抽三次都是牡丹签。签文就说,得此签者,贵不可言。如今可不就应了那签。”

    郡王妃信安郡主也都是满面欢喜,人生中最后一次投资这样物超所值,郡王妃还好,她原就是穆安之的亲大姨,信安郡主可谓扬眉吐气,身为信王之后,能有带着儿子下这一注,子子孙孙都跟着受益了。

    信安郡主笑,“在帝都时我就听说了,我听说娘娘当年随咱们陛下巡视河南,曾在洛阳白马寺求签,也是极灵的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。说来也玄,我跟三哥成亲三年就是没动静,我也挺急,就在白马寺求了一签,签上说我子女双全,儿孙满堂的命。接着咱们来北疆就藩,这里别看偏远些,我一来就做了个麒麟送子的胎梦。”李玉华道,“当时我就觉着,这地方肯定旺三哥。”

    江珣的妻子何氏抱着刚满月的儿子,也说,“娘娘说的是。还有李夫人说的那求子的法子也很灵验。”

    说的是当初红梅姨给李玉华出的主意,让李玉华养个孩子在身边儿几天,有助求子。李玉华就把阿秀借了小半个月,可不接着她就有了。何氏也是成亲几年无子,就有样学样,给红梅姨送了好些礼物,跟红梅姨搞好关系,把红梅姨家的龙凤胎借来住了半月,接着她也有了。

    当时诊出身孕,江珣随军出征,如今何氏都生了,孩子也满月了。洗三满月都是李玉华瞧着办的,府里开几桌小宴,也很热闹。

    何况如今传回消息,穆安之先后册东宫登基,江珣也平平安安的随侍帝侧,何氏把满肠牵挂都放了下来。她身边是有乳母的,可这孩子来的不易,有孕生产时丈夫都不在身边,何氏就看孩子看的紧,跟李玉华学着自己带,一来二去,乳母用得也少了。

    郡王妃瞅着外头的天气,“就是陛下登基这头一个年,陛下跟娘娘得分开过了。”

    李玉华捏捏大海的胖脸蛋儿,“分开也无妨,如今大事已成,咱们早一天回帝都晚一天回帝都都一样。”

    诸人皆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陆侯一行是入冬方回的北疆,杜长史一见陆侯如见亲人,立刻跟陆侯商量着换防之事,他手下这些兵马既要防外敌入侵,又要平叛地盘上那些别有居心的部落,还要时不时打一个流匪,虽是历练出一支精兵,折损伤耗都不少。

    如今陆侯归来,杜长史也能让手下兵马暂且歇一歇了。

    李玉华即便归心似箭想与三哥团聚,可孩子小,北疆道路也不比关内,冬天常有大雪,必然要等到明春才能起驾回帝都的。

    她召来陆侯问了许多三哥在帝都的事,身体可好,这一路自北疆到帝都可遇着搓折没有?事无巨细、林林总总,好在陆侯虽寡言,却是个细致人,说的都很清楚,只是不及穆庆言语活泼有趣。

    穆庆回北疆方晓得他那外宅让杜长史给端了,穆庆还特别给杜长史送了份厚礼,多谢他。杜长史都说,“弄这么个细作在身边,亏得你这六七年没出过事,你也容得下。”

    穆庆道,“这个脑子比较简单,有这一个留着,就省得再往我身边派新的了。反正先时我也无意亲事,还能做个挡箭牌。”至于那女子的结局,穆庆问都没问一句。

    穆庆也说了许多在帝都的事,包括陛下如何思念娘娘,他还带来了诸多家书,有陛下写给娘娘的,有裴大人写给折大人的,还有七叔写给红梅姨的、他家江将军写给夫人何氏的……反正光这些书信就搁了一箱子。眼下不能起程回帝都,穆庆便在杜长史身边打个下手。

    还有杜首辅给杜长史的家书……

    要说如今帝都,文官里最煊赫的莫过于杜家,裴相一退,穆安之便点了杜尚书接任首辅,杜家两兄弟,杜首辅已是内阁之首,杜长史更是跟在穆安之身边六年,身为穆安之的第一长史,心腹重臣,也就比裴如玉裴尚书略差一线罢了。

    可想而知,虽眼下新君尚未安排,以后杜长史的前程也差不了啊。

    如今真是人人羡慕,杜家三五十年的富贵是妥妥的了。

    结果,杜首辅刚上任,就受到陆老太太的攀咬。

    穆安之要为母族翻案,柳家案重审。这官司三司都参与进来,事涉新君母族,自然无人敢含糊。

    刚审到当年柳国公以庶充嫡的案子,陆老太太就爆了大料。

    要说这位老妇人也是奇人,当年二子二女显赫一时,如今二子皆丧,二女么,陆氏随穆祈之逃往海外,还有许陆氏,因母族牵连,也被慈恩宫削去诰命,活的尴尬。可这老妇人即便在牢里也硬挺着一把老骨头叫嚣。

    她要求见杜首辅无果后,便什么都不管了。

    “当年柳国公外室的确生有一子,也的确是柳家的种,当年验血不对,是因为有人把孩子了。”

    “谁换的?”乍听这等密闻,黎尚书的心脏都吊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当然是我。我用重金买通那女子身边的管事嬷嬷,生下来就换了。”

    这等丧心病狂之事,难得这老妇人说的如此理直气壮,竟无半点惭愧之色。黎尚书气的一拍桌子,骂,“简直穷凶极恶!”

    老妇人哈哈大笑,畅快之极。“听说当年连验三次,血皆不溶。当然不溶,那根本不是柳家的种,只是自乡下买来的一个男婴。”

    黎尚书气的脸色都变了,卓御史按住她,直接问重点,“换走的小公子呢?在哪儿?你若如实说来,朝廷必有宽赦。”

    老妇人浑浊的眸子里射出两道讥诮寒光,倒并未不说,而是道,“那得问杜首辅啊。”

    上首三位大员皆面色齐变,老妇人愈发得意,自顾自道,“当年换走的孩子,我原是想搁马桶溺死的,可惜为人所察,只得匆匆送走,交手时打得太厉害,襁褓飞了出去,手下人几番查找,就找到了杜状元,就是现在的杜首辅。听说杜首辅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情,那你们没见过当年的杜状元,真是巧舌如簧,八方周旋,目光如箭,手段迭出。就用这个孩子,便结交了陆家与秦家。都说他少年...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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