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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王海对这个早有估计,稍微一琢磨就开口说道:

    “差不多能有一千多流贼被打掉吧,其他的人怕是够不着。”

    “死掉四百二十人,伤三百人,杀掉敌人地骨干精锐七千余,这一仗打得值得,小海,为将者固然要体恤下属兵士。但在临战之时。一切都应以大局为先,胜利。胶州营的胜利,才是你要考虑的最重要事情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的严肃起来,已经是带着点教训的味道,王海凛然地倾听,李孟点点头,今后大战还有许多,一味的依赖火器,敌人也不会杀杀的向上撞,只有肉搏厮杀,对方才会感觉自己也有取胜的机会。

    可是这样地战斗,在胶州营的方阵、训练和装备面前,还是胶州营的胜面为大,当然,这样的战斗,必然会出现比远距离的交战更大的伤亡,同样的,代价增大,获得的收益和胜利也是加大。

    火器战在野战中伤到对方地皮毛,而肉搏却可以杀伤对方的元气,最起码,在这个时代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甚至直到十八世纪和十九世纪的中期,战场上的刺刀冲锋和肉搏,仍然是决胜的重要手段,那时候的火器已经完备异常了,更不要说现在。

    胶州营有个很好的传统,将领们对士兵非常爱护,所谓地爱兵如子也就不过如此,但这种爱护却有着像不敢打肉搏战,打死战地方向发展,溺爱自己的孩子等于是害他,这种过份依赖火器不愿去肉搏地心态,岂不是就是大明军队面对敌人乱放火器的,敌人冲近全军大溃的毛病,最起码也是有了苗头。

    士兵们是人,但对于将领来说,他们是将领手中的工具和刀剑,是为他们取得胜利的,必须要敢,要舍得付出伤亡,只有这样做,才是一名合格的军将。

    这道理的确是冷血残酷了些,不过在战场上,是没有什么温情可言的,因为这是战争,你死我活的战争。

    李孟这番话说完,王海和周围的亲兵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,他们是将来的后备军官,李孟所说的问题,他们迟早都要面对。

    当然,话也是点到为止,不能说的太深,李孟转头询问一名一直是低头不出声的亲兵说道:

    “你数到多少了?”

    那名亲兵一愣,然后抬头开口说道:

    “四千六百一十。”

    李孟拿起千里镜看了看已经有些远的阵线,骑兵们已经是有足够的空间纵横奔跑了,这些留在后面的流民也是成功的实现了阻截官军追击的命运,真正的主力和跑得快地人,已经是跑出了这片“狭长”的地带。

    如果骑兵再追击,会有战果,但已经是意义不大。

    的确杀的足够多了。李孟眯着眼睛看前面除却烟尘之外,差不多已经是安静下来的战场,只有些伤马的嘶鸣之声,深吸了一口气,硝烟和血腥掺杂在一起的味道,不知道有什么先天的因子存在,李孟发现自己对这个味道十分地喜欢。

    或许自己喜欢战争也不一定,放下千里镜。李孟扬声下令道:

    “传我将令,马队收兵,归德士绅所带民壮搬运尸体,打扫战场,步卒南岸就地扎营休养,严加戒备。”

    他一说下令,立刻是几名亲兵上前,听到李孟吩咐的命令之后。这些传令兵各自负责一个方向,彼此交流协调下,纷纷骑马跑向传令的目的。

    李孟自言自语的说道:

    “也杀了差不多两个小时,这教训应该是足够。”

    在这坡顶上,在不适合马匹停驻的地方。几十名归德府各地过来的土豪乡绅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体面,就那么站在石头上,或者是找个落脚的地方,看着南岸地大战。

    从开始到李孟下令收兵。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傻眼,有站在石头上的人,双腿发软滑到下面的,还有看着看着就瘫倒在那里的。

    这完全是他们预想之外地战争,李闯和曹操的兵马的确是凶悍,那样程度的攻击,别说自家地寨子,就连自家居住地方的县城都未必挡得住这样的兵马攻城。

    但山东兵马表现的战力更加的让人不可思议。方阵如城,步步向前,骑兵如龙,横行战场,这是他们想象之外的军队。

    河南北边东边这些府县的土豪乡绅,有的人心思是向着开封城,有地还和李、罗联军里面的头目勾勾搭搭,大家都想。这山东兵马不过是个外来户。早晚要回山东,还是交好本地这些势力才是正事。

    凡是来到这战场。看到这战斗的士绅地主们都是庆幸,自己来对了,这样的大帅,这样的军队,如果不去跟随,那真是脑子坏掉了,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!

    南岸那惊心动魄的战斗渐渐平静,这些地主土豪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劲来,就听到有亲兵过来招呼他们去打扫战场。

    一听这个,人人大喜,打扫战场,战场上的尸体和马匹,多少都是有些油水可以捞取,这山东兵马真够意思。

    有那性子急的,跌跌撞撞地从乱石中跑到山下,准备召集自己地人马,谁想到才跑了几步,就看到自己的同伴,连滚带爬地到了山东总兵李孟的跟前,就在那马前直接跪下,碰碰几个响头磕在地上,感激涕零的说道:

    “恭贺大帅获此大胜,封爵获侯,指日可待,这大战,小人什么都没有做,大帅却有这样的慈悲恩赏,小人实在是惶恐感激,若是今后有用到小人的地方,小人和小人全家,甘愿肝脑涂地,做牛做马,粉身碎骨,也在所不惜。”

    那跑出十几步的,回头一看自己同伴的举动,禁不住心中暗骂自己糊涂,心想战场上那些死人的财物算什么,能跟这位大帅搞好关系,将来是一辈子甚至是几辈子的富贵荣华。不过这种事情是分先后的。

    那先去磕头卖好的,自然比这急忙忙跑回来的要有印象分,没过一会,在李孟的马前已经是跪了一地的河南土豪地主,谀词如涌,而且这些土豪地主还真有不少读过几本书,这拍马屁的言辞还掉文。

    李孟在马上虽然是满脸笑意,可心里的确是有些烦躁,在坡顶北面的那些地主武装的民壮和家丁,战战兢兢的盯着这边,心想自家老爷到底是干了什么得罪大帅的事情,居然要这么连连磕头。

    “各位乡老,今日和流贼大战一场,斩首两千余,实在是大胜,若没有各位乡老的帮忙,怎么会有如此的大捷,本将定要把各位的劳苦禀报圣上,一并的嘉奖。”

    “斩首两千余”,不算骑兵砍得,就是长矛阵列这边死的都不止了,有那跪在后面的禁不住抬头开口说道:

    “大帅。不止吧,今日杀敌我看怎么也得几万……”

    “哦?”

    李孟在马上笑着看了过去,李孟地笑容和蔼异常,可那名冒失说话的豪强却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,胳膊一软,整个人都差点趴到地上,连忙没口子的说道:

    “小人眼花,小人眼花。方才抬头仔细看了眼,也就是两千多,也就是两千多。”

    跪在这里的这些地主土豪都是在心里犯糊涂,心想那左良玉、贺人龙就算是一个流贼没杀,还要去砍些平民的首级报功,怎么这位大帅却不愿意多报功劳?

    有那心机深沉的,在那里啧啧暗叹,这山东武将果然是懂得藏拙。当年督师卢象升报个大捷,也才是斩首一千一百余,那还是几省总兵的合力,今日这山东总兵一省兵马就杀的这般天昏地暗,要是说出去。岂不是太过骇人听闻。

    “两千余首级,诸位也是有功劳地,不过本将是山东的武官,即便是在这河南要保举有功之人。也只有两个额度。”

    这话一说,下面殷勤磕头示好的地主乡绅们顿时是一阵泄气,带着人马,自备粮草来这里干什么,不就是想拼命赚个富贵吗,可拼命的机会没有,这富贵官身怎么也这么少,听说那贾大山和两个弟弟。都是在跟着押运粮草,自己这边哪能和对方比,不用说,这两个额度就要落在贾家身上了。

    下面的地主武装头目虽然是低着头,但也有几个藏不住事情的莽撞人,不住的抬头看,那神色都是落在李孟的眼中,自然是看得明白。他暗笑了一声。又是继续说道:

    “这河南地官位虽然就有两个,但本将的麾下把总。千总的位置还是有的,贾守备虽然是柘城的守备,不过却是我山东总兵地属下,他在这归德府一地,也有些势单力薄,诸位乡老,可愿意来帮忙啊!”

    众人先是愣了愣,接着不知道谁带了头,碰碰的磕起头来,口中一叠声的乱嚷:

    “多谢大帅恩典,多谢大帅恩典。”

    山东那可是太平地方,就这归德府眼下也比河南大部分的府县要强出许多,虽说本乡本土难离,可能去个好地方做官,这等好事谁不愿意,而且大家也想得明白,既然这李大帅能进归德府,谁知道今后能不能进自己家地所在呢!

    而且看着李大帅也不是那种恃强凌弱的蛮横人,这几天跟着来的地主武装都是见到了胶州营的作风,给养充足,军纪森严。从不去附近掳掠,而且还约束着不让他们的部下去做坏事,因为一点小错已经砍了几十个民壮的脑袋。

    这样的作风,虽然是让人害怕,可也让人放心,最起码不会吞并或者是火并他们,大家是按规矩办事的。

    在这坡顶把话说透说完,李孟领着亲兵营一同去往涡水地南岸,那些地主乡绅们从地上站起来,各个是面有喜色,来这里的目的实现了,在这乱世乱局之中,总算是有方势力答应收留自己这样的小角色,而且这势力还颇为的让人放心。

    还没有等他们想着,已经有亲兵过来催促,让他们快些领着人去收拾尸体,虽然已经是中秋之后,但白日里面的天气颇为的炎热,那些战死者的尸体如果不尽快地掩埋焚烧,恐怕马上就要有疫病。

    这么一催促,这些人兴高采烈地去招呼自己的手下,战场上还有笔小财可以发,去晚了,可就拿不到了。

    李孟带着部队来到南岸,步兵队已经是开始原地地休整,没有参战的那些方队或者是上前警戒,或者是进行收尾的工作。

    胶州营自己战士的尸体,是由他们自己的战友来收拾的,这点死伤,和面前那些流民士卒的死伤来说,实在是算不上什么。

    这种对比,胶州营的战士的悲伤,倒也没有那么强烈了,而且在胶州营的训练之中,每时每刻都是被灌输一个信念,作为战士,你们随时有可能死在战场上,死在战斗之中。但你们为了李大帅战死,为了保护你们自己的家人战死,为了保护自己这来之不易的生活战死,这是光荣的。

    那些已经是颇为疲惫地士兵们,看见李孟骑马前来,又都是强打着精神站起,李孟连忙的挥手下压,开口说道:

    “作战辛苦。不必拘礼,都坐下休息。”

    士兵们看见自家大帅如此的表现,都是感动不已,尽管李孟是不许,可他们还是站起来左拳平胸,在战场上行了军礼。

    李孟骑马看了一段,却发现前面有人嚎啕大哭,禁不住停下马。边上营队的千总看见李孟停下,还以为那哭声让自家大帅不快,连忙上前自责的说道:

    “大帅,下官管教不严,让下面的士兵战场失态。这就去说他!”

    李孟止住了他,询问那嚎哭的士兵,到底是为什么,想必是战友身亡。但整个军队都是表现的颇为克制,这人为何这样地悲痛。

    那千总知道具体的情况,低声的说道“是王家兄弟两个,屯田户出身……”

    李孟叹了口气,翻身下马,缓步的走到了停放尸体的所在,一名长矛兵跪在地上,望着前面一具尸体嚎啕大哭。李孟已经是知道了这名唤作王三的士兵的情况,算算军功,这名弟弟已经可以退伍回家,并且成为有田地的荣民(退伍兵身份地平民)。

    走到跟前,那名千总刚要招呼,李孟摇摇手,到那王三的身边弯下腰来,拍拍王三的肩膀。王三回头一看。想要翻身磕头,李孟一手托住。叹了口气,开口说道:

    “等大军回到山东,你就可以退伍了,有什么打算吗?本帅可以帮你…….灵山商行?港口?盐丁?你愿意去哪个地方?”

    这几个地方是胶州营老兵退伍之后最愿意前往的去处,收入丰厚,并且还有担任地方以及田庄中小吏的机会。

    王三呆呆地看着自己兄长的尸体,用手抹了一把眼泪,坚定的抬起头,开口对李孟说道:

    “大帅,小的不想回去了,小地只想跟着大帅打仗,杀光流贼……”

    在田见秀、郝摇旗驱使流民填河的当天晚上,李自成的侄子李过和义子李双喜,带领三千轻骑,从大营连夜出发,对罗汝才部声称是有急事回返南阳的大寨,而实际上却是从涡水的上游进入雎阳卫。

    在雎阳卫的驻守范围沿着惠济河向南疾走,惠济河和柘城县的交界处,就是贾大山贾家在柘城的庄园,也是胶州营地粮仓所在。

    贾家的庄园戒备森严,几乎是贾家能够动用的力量都给动用了起来,还有田庄的庄丁已经胶州营两个营的正规军。

    这样的严阵以待,可不是他们三千轻骑能够吃的下来的,他们没敢耽搁,直接是去往归德府城和柘城县地官道和水路上。

    这是从黄河向贾家庄园输送粮草地必经之路,也就是所谓的粮道,但水路地船只他们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陆路上倒是有运粮的车马,可是他们这骑兵一靠前,这些车马远远的围成了一圈,押运粮草的胶州营士兵拿着长矛和火铳就是上了大车,以车为城,据城而战,这又是归德府腹地,只要是一开始不被攻破,援兵马上就会涌来。

    李双喜和李过的轻骑,根本是无可奈何,反倒是又被聚集歼灭的危险,结果第二天李过一个人打着白旗,来到了贾家庄园的外面,说是有急信要送给山东总兵李大帅。

    收到信的留守军官不敢怠慢,急忙的把信派快马送到了战场上,信的内容很简单,李自成说此次背盟前来,完全是罗汝才的蛊惑,闯营很快就会撤离,还望李将军手下留情,只是这次李孟没有相信。

    大砍大杀一通之后,才放他们离开,不过没有追击,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。

    崇祯十四年九月,山东总兵李孟在河南归德府柘城西北大破李自成、罗汝才联军,斩首近五万,李、罗联军溃退百五十里,不敢轻出。

    但在官方记载中,山东总兵李孟与流贼大战五日,斩首不过两千余,敌稍退,然李孟上报大捷,朝中诸臣、天下士人共嗤笑讥刺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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